日军“名将之花”的葬身地：黄土岭，留有将军的“卒”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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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杨成武上将戎马传奇（三）
陈 辉
黄土岭，曾是一块被日本侵略军践踏的土地，也是一块中国人引以自豪的土地。
1992年8月的一天，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在黄士岭战斗的第一战场——雁宿崖，面对高高耸立的“雁宿崖、黄士岭战斗胜利纪念碑”感慨万分。他就是当年黄土岭战斗的直接指挥者杨成武将军。53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：
“打哪一路?”
“打东路!这一路从涞源到银坊全是深山大谷，再往南到雁宿崖，其间只有一条山路可走，两面都是大山，便于找到伏击地域。”
这是1939年10月31日，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与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，在黄土岭战斗前的对话。
当时，杨成武正在阜平青山村参加中共中央北方局会议。突然，涞源情报站送来一份情报，坐镇张家口的日军“蒙疆驻屯军”司令兼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，派辻村宪吉大佐率日军第一大队和伪军共1000多人进驻涞源城，拟分西路、南路和东路向一分区根据地“扫荡”。
聂荣臻同意杨成武“打东路”的建议，并让他不要参加会议了，立即返回分区，组织战斗。
情报证实，东路由辻村宪吉大佐率一个大队和一个炮兵中队、一个机枪中队共600多名日军，向雁宿崖扑来。
11月3日，杨成武部署一分区第1、第2、第3团分别在雁宿崖狭谷两侧的山梁上隐蔽地散开。
７时许，在我军诱击下，辻村大队600余人果然大踏步闯进狭谷来了。
1团团长陈正湘和政委王道邦从望远镜里看到，日军先头分队约100余人，正在雁宿崖村东河滩上休息，其主力正从上下台、三岔口沿河沟缓慢地行进。于是，立即命令三营沿小山沟向北疾进，占领三岔口，断敌退路。
骄横狂妄的敌人，行军和休息都不派警戒，对两侧也不搜索，根本不把小股游击队放在眼里，竟大摇大摆地进至张家坟以北地区，全部钻进“口袋阵”。
参战八路军
这时，第３团突然以猛烈的火力给日军以迎头痛击。１团、２团也同时从狭谷两侧发起攻击。冲锋号声响彻山谷，枪声、炮声、喊杀声、手榴弹爆炸声在山谷中回转激荡，震耳欲聋。
日军遭到猝然打击，像被追逐的兔子一样四处逃窜，纷纷寻找隐身之地。很快，辻村就从昏乱中清醒过来，但已经晚了。
我军的数十挺机枪发挥了威力，“哒、哒、哒!”向日军猛烈扫射，打得反扑的日军像山崩时的碎石那样纷纷滚落山坡。
黄土岭战斗中的日军
经过几个小时的激战，日军被歼灭大部，剩下的敌人被压缩在雁宿崖村和西北小高地上，仍然在疯狂地抵抗，企图坚守到天黑，等待增援部队的到来。
下午4时许，杨成武命令发起总攻。
各团的突击队分别运动到小高地和雁宿崖村四周，把敌人围得水泄不通。十几挺机枪倾泻弹雨。终于把辻村的大队部逼进村西的一个院子里。机枪、步枪不停地向院子里射击，手榴弹纷纷投进院内和屋里。
晋察冀军区八路军
这一仗，除辻村逃脱和13名日军被俘外，600余人全部被击毙，死尸散布在河套、山谷和村庄里。
辻村大队被歼，杨成武作为出色的指挥员立即意识到阿部规秀会恼羞成怒，很可能寻找一分区主力来报仇。
果然，杨成武料事如神。11月4日，阿部规秀亲率日军两个大队1500余人，沿着辻村大队被歼的路线南犯。
影片《黄土岭1939》
杨成武立即用电话报告聂司令员，并建议说：“银坊以东，直到黄土岭周围，地形仍然利于伏击，只要敌人敢于由银坊东进，我们一定能再打一个漂亮的伏击战”。
聂司令员在与彭真、贺龙、关向应商量后，电告杨成武： “贺龙同志怕你们兵力不足，决定让第120师特务团，天黑前赶到黄土岭地区，归你们指挥。此外，我们让第20、26、34团牵制易县、满城、徐水等地的敌人。”并说：“你们争取打个更大的胜仗吧!”
日军中将阿部规秀
杨成武分析了阿部规秀这个山地战专家，又狡猾，又急于报复的心理，制定了以小股部队吸引日军，把敌人诱入黄土岭伏击圈，一举歼灭的战术。
11月5日，日军继续搜索前进。阿部规秀判断八路军“主力已向司各庄方向退走”，决定“迅速追击八路军主力，并将其捕获”。
分区第1、第25团各一部按预定部署进行诱击。接火后， 时而堵击，时而撤退，紧紧地缠住敌人，若即若离，使日军欲战不能，追击不及，气得阿部规秀暴跳如雷。
当晚，日军进入银坊、司各庄等地，仍未发现八路军主力，便气极败坏地点燃老百姓的房屋，一座座院落、一片片村庄瞬间变为火海，冲天大火彻夜不熄。
日军两次扑空后，急不可耐。突然得到情报，说黄土岭附近有八路军主力活动，便于6日晨倾师奔向黄土岭。
日军战史是这样记载的：“6日晨，旅团按照预定计划开始前进，途中驱逐小股八路军后，于黄昏进入黄土岭村落。当面八路军并不与我正式交战，仅保持着接触，时而潜伏于四周的山中，估计其主力已向乔家河方向退却。”
击毙阿部规秀的迫击炮存放在军事博物馆
6日夜间，杨成武命令各部队进入预伏阵地。在日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，八路军在黄土岭以东的狭谷周围，准备好一个阿部旅团非钻不可的“大口袋”。
八路军完成伏击准备的同时，阿部规秀又得到黄土岭西北有八路军主力的情报。狡猾的“山地战专家”立即作出判断八路军“以一部兵力引诱我方，而主力向黄土岭附近集结，企图从我旅团背后进行攻击”。他预感到寻歼一分区主力的企图难以实现，为避免自己被歼，他忍气吞声于7日凌晨做出收兵返营的决定，以摆脱八路军主力从背后进行攻击。
然而，为时已晚。杨成武不会让到口的“肥肉”溜掉。
11月7日上午，天空飘着密密的雨帘，山谷弥漫着浓浓的雾气，潜伏的八路军与群峰都消逝在细雨迷雾之中。日军开始东进，其先头部队边侦察边前进，先行占领两侧小高地，掩护主力缓慢通过。尔后，再由先头部队前出侦察，占领制高点进行掩护，这样反复交替前进。这足以看出阿部规秀是个很难对付的劲敌。虽然日军高度警惕，行进速度极慢，但始终没有发现我军伏兵。
杨成武（左）与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等在一起
对此，日军是这样记载的：“前夜以来的大雨虽已转小，但雨雾弥漫，遮蔽了视野，使阿部旅团未能及时发现前进道路上潜伏着数千名八路军。”
12时，日军先头部队进至寨头附近，主力逶迤在上庄子一线，直到下午3时左右，其后卫部队才进入狭谷。
这时，第1、第25团突然迎头阻击，第2、第3团从西、南、北三面进行合击，迅速把日军压缩在上庄子附近约两公里长、百余米宽的山谷里，数千支步枪、一百多挺轻重机枪一齐向日军猛烈射击。顿时，枪声、手榴弹爆炸声连成一片，喊杀四起，整个山谷弥漫在战火和硝烟之中。
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，日军已伤亡过半，这时陈正湘团长在白脸坡上用望远镜发现一座独立院落前，有几个挎战刀的军官进进出出，院后的山坡上，也有几个军官正在用望远镜进行观察，陈团长立刻断定这是敌人的指挥所。
陈团长立刻把这一情况，用电话报告给杨成武，并请示调用分区直属炮兵营，将敌指挥所一举歼灭!
“好啊!祝你成功。”杨成武回答并补充道：“只要消灭了敌人指挥所，全歼这股敌人就更有希望了。”
炮兵营十几发迫击炮弹飞过去，奇迹出现了。
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，我们来到离黄土岭不远的寨头村一座由三面房屋组成的独立小院——阿部规秀的丧身之地。56年过去了，这座小院作为历史的见证仍完整地保留下来。当年的房主陈老汉的孙子陈汉民是阿部规秀丧命的目击者。
他向我们描述了当年的情景：阿部规秀被八路军打败逃进小院后，将他全家18口人赶到南屋。他当时仅6岁，被吓得哭了起来。阿部规秀“嗖”的一下拔出指挥刀，架在他脖子上，边叫喊、边比划：“哭的，死啦、死啦的!”几个孩子吓呆了，不敢再出声。阿部规秀面对门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。这时我军开炮了，一发炮弹在屋门口爆炸，弹片飞进院内，将阿部规秀和几名日本官兵被炸死、炸伤。他们一家18口人，无一人伤亡。
日军战史是这样描述阿部规秀之死的：阿部旅团长进至堤讨伐队后方，听取堤大队长的情况报告后，把指挥所迁至附近一家独立院落中，立即召集各大队接受命令。在准备下达整理战线的命令时，突然飞来几发迫击炮弹，在院里爆炸，阿部中将的右腹和双腿数处负伤，但他未被重伤所屈服，仍大声疾呼：“我请求大家坚持!”然后，跪在地上，俯首向东方遥拜，留下最后一句话：“这是武人的本份啊。”说着就倒了下去。负伤后约三四个小时，即7日晚9时50分死去。
失去指挥官，日军残部极度恐慌，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。他们先拼命向黄土岭方向突围，遭到第3团、特务团的迎头痛击，后又向寨头方向突围，也被第1团击退。此后，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，反扑的势头锐减，开始收缩兵力，固守待援。
杨成武（左）在抗日战场上
11月8日上午，日军空投了指挥官以及弹药、给养，准备组织新的突围。与此同时，日军第26、第110师团各一部，独混第2旅团的第3、第5大队纷纷出动增援，其先头部队距离黄土岭已不过15公里了。为避免遭受损失，在给突围日军再次打击后，杨成武果断决定立即撤出战斗，日军又枉费了心机。
黄土岭战斗，包括第一阶段的雁宿崖战斗，共歼灭日军1500多人和大量的伪军。
11月21日，东京广播电台，公布了日军中将阿部规秀于11月7日在黄土岭战斗中阵亡。
第二天，东京《朝日新闻》以“名将之花调谢在太行山上”为题，详细报道了阿部规秀被击毙的经过，并介绍了他的简历：
阿部规秀，1886年生于日本青森县，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，青年时期曾在日本关东军服役。1937年8月，升任关东军第1师团步兵第1旅团旅团长，驻屯在黑龙江省孙吴地区。同年12月，晋升为陆军少将。1939年6月1日，调任华北方面军驻蒙军独立混成第2旅团旅团长。同年10月2日，晋升为陆军中将。
《朝日新闻》还有大量篇幅刊登了日本各界及其家人悼念的消息、照片和纪念文章，夸耀阿部规秀是什么“护国之花”、“武将之模范”、“名将”、“山地战专家”并声称皇军自建军以来的战史上，中将级指挥官阵亡于战场第一线，是少有先例的。”
当阿部规秀的骨灰运抵东京时，“帝都降半旗致哀”，军政首脑到车站持吊旗致哀。“爱国妇人会”、“大日本国防妇人会”等团体和阿部遗族亦前往迎接。
阿部规秀是抗日战场上被八路军击毙的日军最高将领。当时，在全国引起强烈的反响，各地的友军、抗日团体和爱国人士，纷纷给八路军总部、晋察冀军区发来贺电，热烈祝贺八路军将士们所取得的胜利。全国各大报刊也都在显要位置报道黄土岭战斗的经过，并发表祝捷诗文。
黄土岭战斗后的一天，五回岭情报站突然转来日军给杨成武的一封信，在信口插了三根鸡毛，以示“万分火急”。杨成武拆开一看，信是日军驻张家口警备司令小柴写的，信中写到：“中日之战是中日两国政府的事，麾下与鄙人同是人类一分子，没有私仇，参加战争仅仅是为了吃饭，国家的争论与我们无关，别因此影响了我们的友谊。麾下之部队武运亨通，长胜不败，鄙人极为敬佩。现鄙人有两件事求教：一是请通知鄙人在黄土岭、雁宿崖被麾下部队生俘的皇军官兵的数目、军职、姓名及他们的生活近况；二是战死的皇军官兵是否埋葬?埋在何处?可否准予取回骨灰，以慰英灵？……”
杨成武当即复信，首先驳斥小柴的谬论，然后通知他，八路军一贯优待俘虏，对放下武器的敌人，一律宽大处理。俘虏们生活得很好，已开始认识自己的侵华罪行。对于被击毙者，已妥为安葬，并立有石碑，以兹标志。
黄土岭战斗是我军继平型关大捷后的又一次震惊中外的抗日大捷。“名将之花”凋谢在杨成武足下，又一次展现了杨成武卓越的军事才能。
往期回顾：
——杨成武上将戎马传奇（一）
——杨成武上将戎马传奇（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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